奕世无忧

　　回到吟宵阁，走之前端木夕带来的食盒里面的菜肴已经都凉了。

　　青暮拿着食盒下去加热，留下无忧和端木夕两人。

　　“无忧，你是不是累了，要不要我给你按摩一下缓解疲劳？”

　　“你还会这个？”无忧瞟了他一眼，有些怀疑。

　　“你试试就知道了。”

　　既然端木夕如此热心想要献殷勤，无忧倒也乐于享受。不过这孩子手艺倒是真的不错，捏的无忧肩颈舒服极了。

　　“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见自己目的被猜出，端木夕倒也不拐弯抹角。

　　“不管是之前参加婚礼还是今夜去感业寺，你目标都是洛红尘的后人洛秋燕吧？而且听你和青暮的对话，似乎对红尘六绝知之甚祥的样子，我真的很好奇，你是不是和洛红尘有什么关系？”

　　“告诉你也无妨，洛红尘是我的弟子。”

　　“弟子？”这个回答似乎超出了端木夕的预料。

　　“怎么，难道你以为我和洛红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看端木夕的表情，无忧就知道他那脑瓜子又在八卦什么了。

　　见到无忧露出鄙视的表情，端木夕不好意思咳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八卦之魂。

　　“不敢不敢……”

　　“洛红尘原姓杨，是隋朝皇室之后，三十多年前隋朝灭亡之后，他流落民间吃尽了苦头。当时我刚失去长恭，觉得生无可恋。也不记得是因为无聊还是出于怜悯亦或是惊于他的才能，我收留了他到天罗地宫。我教了他医术，因为他还对机关算法有天赋，我便将师父端木吉留下的机关秘籍给了他。”

　　“传闻中洛红尘对各项工艺天文地理无一不精，没想到他竟然都是从天罗地宫学到的。”

　　“阿夕，你知道红尘六绝是哪六绝吗？”

　　“江湖中流传的有关六绝的资料只有四绝，第一绝就是毒药捏死我的温柔，也就是今夜在普世殿出现的毒；第二绝是易容装备女为悦己者容；第三绝是一件天下最可怕的衣服，名叫解铃还是系铃人；而第四绝是洛红尘亲手所建的大慈大悲普世殿，就是感业寺的普世殿。”

　　“红尘虽然才能惊世，然而命名品味却让人难以恭维。”

　　“的确。”端木夕也深有同感，尤其是那个毒药名字，每每念出来都很尴尬。

　　“红尘六绝最后两绝是‘能医不自医’和‘青鸾现世得天下’。能医不自医是能治愈天下间所有病的万能药。”无忧从荷包里取出一个瓷瓶，从中倒出一颗药丸递给端木夕。

　　“这就是能医不自医。不过我给它起的名字是彼岸。”

　　第一代彼岸可解百毒，但是对重病和即死毒药无效。而将药引换成天罗地宫的千年彼岸花之后制成的升级版彼岸2.0，便能治愈天下间任何病，就算是即死剧毒，只要事前服用便能保命不死。当年高长恭被高纬赐毒酒便是因此而得救。

　　无忧给端木夕的是彼岸2.0。

　　端木夕接过药丸，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他没想到世间有名的红尘六绝之一竟然就在他手上。

　　“曾祖母……”

　　“嗯？”

　　见无忧眯起眼睛，端木夕立刻改口，“无忧……原来红尘六绝之一是你完成的？”

　　“彼岸2.0需要千年彼岸花的溶液作为药引，药引有剧毒，普通人碰之即暴毙。虽然我将制作方法教给了红尘，但是除了我之外没有其他人能将其做出来。我猜想红尘六绝里的能医不自医应该就是以普通彼岸花为药引做的彼岸1.0版本吧。”

　　虽然功效不如2.0版本，但是对普通人来说已经算是救命神药了。

　　“这颗药丸就送你了，担心你哪天阴沟里翻船。”

　　“哪有曾祖母这样咒自己孙儿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端木夕还是小心翼翼将手里的药丸用油纸包起来放进腰间的荷包里。

　　“阿夕，你那个荷包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这个荷包就是你送给……”

　　端木夕话还没说完，就被拿着食盒进来的青暮给打断了。

　　“你们都饿了吧，先吃饭吧，吃完再聊。”

　　无忧看着青暮，见她在躲避自己的视线，心下便明白了什么。

　　*

　　吃完了饭，再回到正题。

　　“红尘六绝最后一绝‘青鸾现世得天下’便是天罗地宫至宝青鸾镜。”

　　“天罗地宫的至宝为何会成为红尘六绝之一，难道说……”端木夕想到了什么，“洛红尘他盗走了青鸾镜？”

　　无忧点了点头。

　　“我以为他改名洛红尘是打算忘记国仇家恨，不再纠结于红尘之怨，但却没想到他实际从未放弃复兴隋室。当年我收留他的时候他已有妻有子，但是他却抛弃了他们，隐瞒一切跟着我走了。”

　　“红尘他在天罗地宫待了十三年，这十多年他废寝忘食地研究着能让隋朝复兴的方法。等他研究出红尘四绝之后，趁着我离开天罗地宫外出散心，他盗走了青鸾镜。”

　　“被自己信任的弟子背叛，你肯定很伤心吧？”

　　无忧却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他可怜，活在仇恨中耽误了自己的一生。”

　　“我回到天罗地宫时已经是他离开的一年后了，看到他留下的谢罪信，我很担心，马上就去找他了。”如果让他利用从天罗地宫得到的一切去向李唐复仇影响到历史的话，就大事不妙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然风中残烛，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才一年就……洛红尘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红尘他离开天罗地宫之后立刻就去寻他的妻儿了，只是他找到的却是……这十几年来，红尘的妻子一边苦等着自己的丈夫一边抚养着儿子，好不容易将孩子抚养长大还给他娶了妻子，并有了孙子孙女。本以为苦尽甘来，然而儿媳在生女儿秋燕的时候难产不治，儿子失去妻子痛不欲生以醉止痛最后死在了酒中。青春年华时失去丈夫，中年失去儿子，红尘的妻子受不了如此沉重的打击，抑郁而终。”

　　“这也太惨了……”

　　“红尘回到家时，他的妻子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她死前最后一句话便是‘我不恨你，但是我没办法不怨你……只希望来生不再相见……’”

　　无忧说到此处长叹了一口气，她心里很后悔，若是当年她没有带走洛红尘，是否就没有这一家悲剧了。

　　“红尘临终前向我忏悔了，他说若非他执着于亡国之恨，妻子孩子也不会如此悲惨，他觉得这一切都是上天给他的报应……他自觉罪孽深重，所以将洛秋山和洛秋燕托付给了山里的农户抚养，之后他放弃了复仇选择了赎罪……”

　　端木夕听完感叹道，“洛红尘也是个可怜可悲的人啊。”

　　“红尘最后拒绝了我救他，只在临死前将红尘六绝的下落都告诉了我。”

　　“也就是说现在红尘六绝全部都在你手里了？”

　　“正确来说，并不是在我手里，而是我知道其下落。”

　　“你没去拿吗？”

　　“没有……我觉得放它们留着也挺好的。除了青鸾镜，其他五绝对我来说一文不值。而青鸾镜，只要我想要，便随时能找到它。而且除了端木一族血统之外，也没有其他人能解开青鸾镜的封印。”

　　“其实宫主是嫌弃洛红尘做的机关太复杂了……”

　　“青——暮——”

　　收到自家主子警告的眼神，青暮低下头，不过看她那搞怪的眼神，便知道她是故意的。

　　“原来无忧也有不擅长的东西啊，我还以为没有什么能难倒你呢。”端木夕也打趣了起来。

　　“我就是不擅长机关又怎么样。”无忧恼羞成怒，“端木夕你给我出去，我要休息了！”

　　见无忧下了逐客令，端木夕也不强留，他弯腰给无忧行礼后，便带着笑意离去了。

　　无忧隔着门都能听见他在外面大笑的声音。

　　“这死小子真的是越来越不懂礼貌了。”

　　“可是宫主你也不讨厌夕公子这一面不是吗？”

　　见自己心思一秒被戳破，无忧倒也不生气。

　　“青暮，你说身为天罗地宫的宫主，不懂机关是不是真的很丢脸？”

　　无忧倒不是对机关不感兴趣，只是每次看到各种机关设计图就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眼睛开始转圈了。大概她天生就对这方面没有才能吧。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擅长的地方，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夕公子他不也不擅长医术吗？”

　　“你对阿夕了解得倒是不少。”无忧目光一凛，“老实交代，你们是什么时候勾搭到一起的？”

　　“宫主恕罪！”青暮咚的一声跪下了，“青暮并没有和夕公子勾搭。”

　　“你应该知道对我说谎有什么后果。你敢否认将我绣的荷包送给阿夕吗？”

　　“青暮承认，是我未经宫主允许，将您绣的夕颜花荷包偷偷寄给了夕公子。但是青暮也是为了宫主。七年前夕公子给宫主的信中断了三个月，虽然宫主嘴上说停了最好，但是青暮却看到宫主一个人的时候有拿信出来看，可见宫主想见夕公子之心。因此青暮擅自做主，将您给夕公子绣的荷包寄了出去。”

　　无忧沉默了，七年前阿夕的信中断了三个月，她还以为阿夕已经放弃了给她这个不知死活是不是还存在于世的曾祖母写没有回应的信。当时她虽然如愿以偿心里却十分失落，没想到这一切都被青暮看在了眼里。

　　“青暮，你起来吧。我想要沐浴……”

　　“宫主……”青暮知道自家主人这是不生气了，马上开心地站起来，“青暮马上给您准备。”